红柯文学小说的新疆书写和地理经验
第一章 红柯新疆书写中的典型地域与自然景观
第一节 新疆书写中的典型地域
红柯是以地域元素、地理经验为主要叙述对象的作家，在他的新疆系列作品中，无论是表现人物激烈的爱恨情仇，还是跌宕起伏的命运旅程。无论是少数民族与众不同的宗教信仰、马仲英成吉思汗等传奇人物的形象塑造，亦或是乌尔禾绿洲上神奇的兔子和羊群，无一不是在新疆这片神奇大域上徐徐展开的。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已然是半个新疆人。回到故乡陕西后，他将自己在新疆亲自走访考察过的地域作为创作背景，描绘出这片土地上人们的音容笑貌，塑造出一个个立体真实的人物形象，读者从他的文字中便能深切感受到红柯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意。评论家李敬泽指出：人在大地上诗意地安居。这是红柯最深的理想。是他的小说反复弹唱的主题。;地域性对于红柯作品来说是一个值得深入挖掘研究的话题。在对他的新疆地域书写进行整理归纳统计后，可以看到作品涉及到的典型地域，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首先，从整体大面积区域来划分，其作品主要以新疆西北地区、西南地区和中部（天山北部为主）这三块区域为主。其中小面积刻画的典型区域有以下七个：
位于天山北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部的伊犁河谷，有着花城;塞外江南;之称的全国唯一副省级自治州伊犁。相关作品为中篇小说《奔马》《高耸入云的地方》、短篇小说《库兰》《军酒》《霍尔果斯》。位于霍城县西北、克干平原之上，被称为苹果城;的自治区级别古城阿力麻里。相关作品为中篇小说《阿力麻里》。位于额尔齐斯河南部，曾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十师所在地的北屯市。相关作品为《额尔齐斯河波浪》《鹰影》。位于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西南地区的新兴工商业城市奎屯。相关作品为《可可托海》《过冬》《红蚂蚁》《大飞机》《上糖》《跟月亮完婚》。地处准噶尔盆地西南，曾为蒙古族领地的乌苏市。相关作品为长篇小说《生命树》、中篇小说《美丽奴羊》。位于新疆南部，以出产中国四大名玉之一和田玉;而闻名全国的和田市。相关作品为长篇小说《喀拉布风暴》、《生命树》。位于新疆克拉玛依市，以中国三大雅丹地貌之一闻名的魔鬼城;乌尔禾。相关作品为长篇《乌尔禾》、中篇《跃马天山》。位于维吾尔自治区偏北、蒙古国偏西，自古便被称为金山;的阿尔泰山域。相关作品为中篇小说《金色的阿尔泰》《奔马》《蚊子》，长篇小说《大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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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新疆书写中的自然景观
从点的方面来看，红柯对分布于天山南北的主要山脉低谷、河流湖泊都进行了实地走访观察，将所领略到的新疆山水与众不同魅力之处巧妙穿插于小说情节之中，或为背景、或为重点表现对象，于细致入微处更见功力。首先，红柯对新疆的山脉情况进行了整理和归类，从中挑出具有典型特点的山脉进行细致刻画。从地形图可以看出，新疆多山，且山脉和盆地交织排列，被誉为三山夹两盆;地貌，中间以天山为界有南、北疆之分。红柯选取其中著名的 8 条山脉阿拉套山、科古琴山、婆罗努科山、天山、阿尔泰山脉、博格达峰、昆仑山、克兰山脉作为重点刻画对象，同时对一些知名度较低的新疆地方性山脉如昆嵛山系、科克沙尔山、贴尔斯克山、科克铁克山、霍拉山等也有描绘。
其次，新疆各类水资源的分布情况及特点也是红柯作品的重点表现对象。新疆水资源丰富，河流和湖泊分布密集。地表水资源为 793×108m，大小河流 570 多条,其中北疆 387 条,南疆 183 条;，共有湖泊 100 多个，总面积约 9000 平方公里;，早在北魏晚期就有广袤三百里;东西两百里，南北百余里;等对新疆湖泊面积之广大的赞誉，是该地自然环境中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水自古就是智慧与灵性的象征，古时便有上善若水;的赞誉。红柯作为新疆行走的歌者;，以水来表现西域神性灵性之处颇多，所以相当重视对水文环境的描绘。既有描绘小溪湖泊静谧活泼的温婉词句，又有展现河流奔腾，气势磅礴的豪迈手笔，同时以用水戏水等为切入点，巧妙凸显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和命运走向，其中不乏神来之笔。《喀拉布风暴》中少女李芸在红碱淖中沐浴，大漠落日时分的光芒洒满波光粼粼的湖面，浑身挂满水珠的少女如同美人鱼一般出浴，水珠中闪烁出颗颗太阳，那是人与自然身心合一后散发出的惊心动魄的美。《西去的骑手》中少年英雄尕司令的坐骑灰马，能在青海湖上纵情奔跑如履平地，广阔湖面被马蹄踏碎，惊涛骇浪更衬出骏马的天生神力，也暗喻马仲英如天神下凡的神奇宿命。对红柯作品的数据整理显示，作品中出现确切名称的河流共 7 条，包括四棵树河、塔里木河、喀什格尔河、玛纳斯河、多浪河、车臣河以及唯一一条流入北冰洋的外流河额尔齐斯河。涉及确切名称的湖泊共 6 处，包括天鹅湖、赛里木湖、乌伦古湖、哈纳斯湖、艾比湖、博斯腾湖。而水资源的另一种储存方式冰川、雪山也是红柯笔下与众不同水资源的重点展示对象，作品多处体现了新疆冰川资源储量占全国 42％、被誉为中国固体水库;的地域优势，这在《乌尔禾》《大河》和《额尔齐斯河波浪》中均有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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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柯新疆地理经验的文学性表现
第一节 新疆书写的自然地域性
一、人物形象本土化
红柯对于西域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认识，在他眼中新疆既有亚历山大大帝东征时期带来的希腊文明，又融汇了帕米尔高原的印度文明、西亚基督教文明以及伊斯兰文明。再加上秦汉时期进入新疆的中原文化，融合成了多元化的文化含义。他笔下的新疆系列小说，虽然故事情节简易委婉、人物关系清晰明快、故事节奏缓慢深沉，没有同时期其他作品中所设置的藤蔓相连的人物关系、出人意料的情节布局，但红柯散文诗般的语言特色、体现鲜明的地域特色，再加上环境渲染、叙议结合等多角度多重表现方式，使其笔下的人物形象丰满具体，细腻传神。他笔下的西域汉子，仿佛是生根于这片沃土一般，有着新疆土地般深沉广阔的胸怀、梭梭柴般柔韧忍耐的意志、骏马般迅疾矫健的身形以及雄鹰般犀利明亮的眼神，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同时期其他作家作品中亦有对雄壮汉子的刻画，但红柯寥寥数笔勾勒出的男性形象，便能让读者笃定这便是新疆草原上的骏马、天空中的雄鹰，是和别省明显不同的铮铮铁骨，其鲜明地域色彩可见一斑。《军酒》中的斜眼向导，成日游走于险山草原之间，长相丑陋且家世贫寒，但他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使得二军五师十三团一千多号人对他敬重有加，在部队里他被称为活地 图。美丽的草原女子心甘情愿做他的情妇，为他生下孩子。而这种令人折服的魅力正是西域群山河流赋予他的，因为他是这片沃土的儿子。他的肚子里曲曲折折盘的都是山;，翻越冰大坂，穿越火焰山、阿拉沟、铁门关，如入无人之境。他身上充斥着的男性气息是一种旷野的味道;，他的胸膛里仿佛潜藏着大地的力量，如同群山之子般充斥着自然的魔力。《乌尔禾》中的海力布叔叔能听懂鸟兽的语言，坚硬的岩石在他手中无比温驯，雕出的石像惟妙惟肖。他的身体有大地般的自愈力，即使炮弹造成的巨大的伤口，也能长出青草嫩芽自动痊愈。对于女性来说，这种汇聚了天地灵气、蕴含自然力量和原始野性的男性形象充斥着了荷尔蒙气息，是让人无法抗拒的。这样塑造下的人物形象在众多男性描述中脱颖而出，独具新疆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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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新疆书写的人文地域性
一、回归生活的本真性
在长篇小说《大河》中，对新疆名城阿尔泰的山川风物进行了详细描述。红柯详细描绘了这片土地上多姿多彩的地域特征，包括温润的气候、古老的原始森林、平缓的丘陵群山、温和静谧的湖泊、形形色色的动物、勤劳淳朴的人们。这些不仅是红柯作品中的地域背景底色，同时也对小说中女性人物的形象塑造、情感发展、故事推进产生了巨大作用。女人常常站在河边遥望峡谷两边古老的森林;，憔悴的脸上开始有了红晕;，这便是新疆的女人，遇到挫折时总能从自然中汲取力量，迅速恢复生活的干劲。
和某些描绘内地都市生活的小说不同，红柯《大河》中没有狭隘的视觉景观或者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场面，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或者流光溢彩的夜景。他笔下的阿尔泰天高地广树木葱郁，有的是脉脉流淌的溪水、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漫山遍野的鲜花绿地，这是最自然纯净的环境，故事中每个受到伤害的女人总能在这片绿意中获得无限安慰。原始森林的神秘与野性能赐予人内心的力量，女兵心灵深处的母爱被唤醒，对新生命的出生由惶惑不安变为坦然接受并且充斥着期待。同时，阿尔泰原滋原味的野生食物也为她的身体提供了必不可少的营养供给。军垦时期粮食匮乏，就连鸡蛋都是奢侈品。而女兵在军队同伴的照顾下，总能优先吃到阿尔泰最原始最天然的食物，带着自然的淳朴芬芳和泥土的力量，这使她腹内的生命得以蓬勃生长。红柯对其小说情节的设置显然是别具匠心的，这不仅是红柯将新疆地区风土人情、传统食物的描绘作为故事的整体背景，同时也暗示了自然带给人的力量，即野性的食物不仅能赋予女人身体的健壮，更重要的是使她的心灵强大。人只有在和自然建立起紧密联系时才能激发出生命的潜能，从而克服所有挫折与考验。而这深层的寓意在小说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当女兵还是姑娘时，便机缘巧合的在当地哈萨克老妈妈那里品尝到了鲜嫩的羊羔肉，不放任何调味料，直接蘸着青盐吃。羊羔肉的膻香味配合着粗粝刺激的大块青盐，这最天然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让她的灵魂感到震颤。怀孕后的女兵吃的是金灿灿的土鸡蛋、野兔汤、整整半扇黄羊，在阿尔泰野味的滋养下，肚子里的孩子蓬勃生长，出生时就像气势汹汹的潜艇;像个小野猪，像个小熊小豹子;①。这里的食物不仅赐予了新疆女人强健的身体、坚强的品性，同时还给了她们聪明结实的孩子，使得这里的人们一代代繁衍下去，和当地生机盎然的草原、笔直挺立的胡杨树一样永远活力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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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红柯新疆书写中的陕西底色 ........................ 21
第一节 与众不同的陕西视角.................... 21
第二节 新疆人在陕西的影响和意义................... 24
第四章 红柯新陕两地文学书写对比 .................. 31
第一节 多视角下的同一性.................. 31
第二节 地域差异下的多层文化构造................... 34
第五章 红柯与新疆本土作家地域书写对比 ................ 43
第一节 叙述角度的不同选择...................43
第二节 叙述内容的地域差异....................... 47
第六章 对红柯新疆书写方式的思考
第一节 童话氛围的营造
红柯用诗一般的语言，为读者展现出新疆大域天高地阔、天然纯净的画面。采用了创造性的写作手法，渲染出新疆世外桃源般的童话氛围。
首先在情节设置上，着力表现故事感和趣味性。短篇小说《玫瑰绿洲》讲述了一位少年时离开新疆故土去南方打拼，去世后想要重归故里入土为安的故事，童话般的情节设置令人匪夷所思。主人公的尸体让南方的火葬场无计可施，烧到面目全非也依然如岩石般不愿化为灰烬，于是在保镖的护送下尸体回到故乡小镇托托。新疆旷野的风、林间的树、院里的玫瑰、泥土的芬芳将死者从棺材中唤醒，居然跳出棺材手捧黑土痛哭不已。作者充斥着魔幻色彩的情节增添了新疆西域的神秘感，与著名童话故事《快乐王子》中大理石雕塑被燕子眼泪唤醒相通，将读者带入童话世界。这种人死复生的场景在莫言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中同样存在，表现出作者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故事构思技巧。
其次，作者在描绘新疆地域景色时，注重唯美意境浪漫主义氛围的营造，展现给读者一个童话般美好的世界。《大河》的配色犹如一张油画，蔚蓝的额尔齐斯河左岸是黄金草原，右边是墨绿色的泰加森林。远处顶尖覆盖白雪的昆仑山脉遥遥相望，雪线处风毛菊金黄灿烂开的正盛。下雪时赤褐色的野兔奔跑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燃烧的火焰。《金色的阿尔泰》中阿尔泰山更是美如梦幻：平缓灰蓝的山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草原花排列组合成图案向高处蔓延;①，耀眼的红鱼从湖中跃起反射出太阳的光辉。《古尔图荒原》中艾比湖畔美丽而甜蜜：玉米麦子拔节抽芽，向日葵巨大的花朵金黄油亮，迁徙的鸟群飞过湖泊上空，漫天蔽日的样子将父亲老王看呆了。红柯用他诗意般的语言将新疆描绘出世外桃源般的意境，而这样美好的意境使得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个故事，都带有童话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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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中国近当代文坛上，边疆地区文学创作的发展势头逐渐旺盛，成为中国文学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新疆地处我国边陲，面积辽阔，景色秀美，除本地作家以外，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外省作家来此游历、采访，寻求与内地不同的全新写作思路。近年来，以新疆地域为视角进行文学创作的外省作家并非只有红柯一人。河南省的王蒙来此生活十六年，与维吾尔人民同吃同住同讲维语，创作的新疆地域小说《这边景色》获茅盾文学奖。陆天明、韩天航、赵光鸣、董立勃等人也陆续来到新疆，笔耕不辍的讲述新疆天山南北发生的动人故事。但即使如此，对红柯新疆地域书写的研究也依然有其不可替代的意义。
红柯曾说，红在中亚腹地是美丽的意思，而柯则代表随风摇曳的小小树枝。他只愿自己是一个记录者，用满含深情的笔触写下发生在美丽新疆的故事。红柯有历史知识的深厚积累和对宗教思想的探索欲，再加上亲自调研考察的实践精神，使红柯的作品不仅有文人的奇幻想象和氛围营造能力，同时富有历史性、客观性，是艺术表述与规范考据的双重结合。他的《喀拉布风暴》《生命树》等长篇构思奇巧，场面宏大，每个人物都在西域留下动人一笔。他的《美丽奴羊》《吹牛》等短篇灵巧生动，质朴而蕴含大漠雄风。而前期关中文化的沉淀和十年边疆腹地的熏陶，使两种不同的文化在红柯书写中激烈碰撞，更让其作品在双重底色下更见张力。对红柯小说的研究，对了解红柯新疆地域书写与地理经验、探索关中文学经验对新疆文学创作影响以及对比分析新疆本土作家和外省作家地域书写的不同效果都有重要的意义。这也是陕西文坛响应国家号召，像偏远地区投去关注目光的积极表现。
每个省份、每种地域文化都有数十个红柯;，这是社会发展文化交融的必然结果，也是作家对新视野下不同文学创作方式的有益尝试。陕西红柯正值壮年，必将续写西域大漠的英雄传奇。而对他个人及这类异乡人;书写的研究，将会越来越走向全面系统的道路。
参考文献（略）